吃水的变迁


吃 水 的 变 迁

冯雄文

我在故乡农村长大,我们村子处在黄土高原地带,村里有五、六十户人家,零零散散地居住在沟沟岔岔。村子里有一口水井,大约有五十多米深,全村人吃水就靠那口井。水井上那被磨得明光明光的辘轳,那青石铺成的光滑光滑的井台,井台下那绿融融的苔藓,还有那水井四周几棵高大的杨柳,在我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很深很深的记忆。
村里的那口水井就像村里的活动中心,从早到晚时常聚集着好多人在那里排队绞水,非常热闹。那时候的农村人们的生活节奏比较缓慢, 每天一大早,各家各户的男劳力就慢悠悠地挑着水桶来到井台边,把水担两头往两个桶上一放,就悠闲地坐在水担上排队等候绞水,人们三五成群坐在一起,从兜里摸出旱烟边卷边说笑,爽朗的笑声时常在井台边回荡。当第一缕晨晖投向大地时,人们一个接一个挑着水咯吱咯吱有节奏地往回走,这时家家户户的房顶上就陆续升起了袅袅的炊烟,鸡鸣狗叫,村子里顿时有了生机,活腾了起来,随着耕牛哞、哞的叫声,人们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。
村中的那口井就这样长年累月不知疲倦地汩汩的出着水,滋养着村子里几百口人。但每逢天旱时节或是过年过节,井里的水就很少了,供不上人们的需用。这时人们每次只能从井里绞到半桶,甚至少半桶水,常常需要在井里绞三四桶才能折一担水,并且绞上来的水很混浊。有的家里还时常出现水缸里还没水,做饭的主妇不得不提着桶去邻居家先借上一桶水做饭,于是许多人不得在半夜时分去绞水。实在不行了,村干部就组织青壮年劳力去淘井。因为井底是泥质的,几乎每年都要淘一次井。淘井就是用绳索把人绑着放到井底,下到井底的人用铁锹把淤泥挖起,井上的人再用辘轳把井底的淤泥绞上来,这样就能淘开水路,井里的出水量就大了。在那个艰苦的年代,村里人为了吃水,为了生活,可以说是想尽了一切办法。
为了吃水,我们村里曾发生了两次令人痛心的惨剧。记得在我有六七岁时,发生了一次惨剧。那年天旱,井水很少,村里就组织许多人淘井,结果人在下井时突然系人的绳子断了,村子里一位五十多岁姓薛的伯伯就这样掉到了井里,当人们七手八脚把他打捞上来时,他已经停止了呼吸。为了全村人的吃水,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间。当时无我心里非常难受,因为这位离去的伯伯平时很喜欢我,常常叫着我的小名,对我很是爱抚。时隔两三年之后,还是为了吃水,村里又发生了一次惨剧。当时我们村里邻居家有一个男娃正在上初三,他尊老爱幼,学习成绩非常好。一天放学回家,他和姐姐俩人一起在井边绞水,他姐姐摇着辘轳绞上来满满一桶水,他在井台边用力提桶,一不小心,突然脚底下一滑,一头栽进了井里,当他姐姐惊恐失措的喊人从井里打捞起他时,这个年轻的小伙却在也没有睁开双眼, 再也看不到他熟悉的亲人了。
小时候因为吃水给我留下太多太多的记忆,那时候各家各户用水都十分节省,往往半脸盆水全家五六口人轮流洗完脸后,还是舍不得倒掉, 还要用来洗脚或者喂猪喂狗。穷人的孩子早当家,作为男孩子,我在十三岁那年,就勇敢地挑起了水桶,来到井台边绞水,为父母减轻劳累和负担。记得有一次家里的水桶在绞水时掉到了井里,我自告奋勇,让大人把绳子拴在我腰里,把我吊到了井里,捞起了掉在井里的水桶,那时候竟一点也不觉得害怕。
社会在发展, 时代在变迁。九十年代初,我们村里实行整体搬迁,村民陆陆续续从沟里搬迁到了原上,住进漂亮的新村。在国家的大力支持下,村里打了一口一百三十多米深的机井,在村子中央筑了一个很大的储水罐,将机井抽上来的干净清澈的水注到罐里,村民们就可以随时挑着水桶去接水。在进行的开井仪式那天,看着清澈的水从机井的管子里汩汩涌流出来时,全村的人欢呼雀跃,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无比欢喜幸福的笑容。从此,我们村里彻底告别了从井里绞水的历史。2003年,村里又实施了自来水进户工程。家家户户安上了自来水,将管道铺到各家各户门前,自来水就接到了灶台边,龙头一扭,做饭、洗脸、洗衣足不出户,用水像城里人一样方便 。
饮水思源,如今每每当我回到老家,看到家里那清清的自来水,总是思绪万千, 总也忘不掉曾经在井里绞水的情景,忘不掉村里的那口老井,还有那井上的辘轳和那青青的石井台,更加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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